老太太的糖尿病足疾重得已然不能碰,两脚已是烂得骨头都一根根戳出肉皮了。送到我眼前那日,不过残存了一口薄气在胸罢了。”
“到得这地步,已是没得救了吧。”陈瑞和回忆起自己的课程,说道。
“的确如此。这足部溃烂本是典型的糖尿病酮症酸中毒,这等病人无人愿留,内科纠酸,给抢回来半条命,扔于骨伤,要料理两只烂脚;骨伤也不愿留――这纵然截肢亦难以控制感染。随口找个由头,辩称感染未控制,兼又可疑合并中风,又扔于我来处理。俗语道,久病床前无孝子,家中几个儿子虽个个发达,亦肯大把的花钱,却不愿久奉床前,得知大宋的医馆能把病人留了‘住院’,也不顾什么体面与否的屁话了,当即就办了手续叫住了进来:想来是对老太君避且不及避哩!万幸却是舍得银子,便留在病房久住了下来。
“这老夫人住进来便不是个明白模样,也不怪骨伤疑她中风。可这么一个重病号,你扔于我又能如何?终不过是折腾半日,送去骨伤截肢了事,又扔还于我。老太太懵懂,麻醉转醒来眼见双脚皆无,当即痛哭不已,谁也劝解不住。哭号倦了便竟昏睡过去,醒来再哭――她本便是个养尊处优惯了的,此时又心神不清,哪个能劝得住!
“这倒也罢了,偏该着这老太太受罪。你也上过外科的课,也当知道,卧床久了,什么杂症出不来?没几日,褥疮长了一串出来,糖尿病的,又易感染而不易愈合,很快便是感染,流脓。可怜我老谢还得整日给她换药,恶臭无比啊……远胜当年澄迈城下死伤枕藉的死人堆不知多少倍。
“糖尿病拖了如此之久,肾功能也早已没甚指望,如此维持几日,人就不中用了,临到移床易箦之时,已经昏迷不醒,却是不知疼痛了:倒是省却了些许受罪。我去整理遗容,见她已是脱了人形:面容呆滞,秽臭不堪,通体皮屑,满床脓水,简直就是一摊烂肉!想来鬼判拿她时,都要皱眉掩鼻,连鬼都不如,哪里还是个人的模样?临终之时,近旁无一个家人在侧,死在我等这一众陌生人眼前。待到家人赶到,但见一脸如释重负,却不见一丝悲戚之情――贼他娘!路倒还有个爷娘儿女哭号两声呐!
“那日死亡讨论,我私下与林首长说,倘使我自己沦落至这等地步,断然要自我了断,走得干干净净、人模人样;林首长却是哂笑一声:等你真到了那个时候,连张嘴睁眼都不会了,还想自我了断?你本事怎么这么大呢?
“所谓‘微不足道’,正在于此:你自以为是从生死簿上抢人,不想我等舞了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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