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了指江边,“客人说的是疍家村吧?听你口音不像是外地人,还不知道元老院的恩典?”
邝露苦笑一声, 道:“实不相瞒,前些年得罪了知县, 便亡命天涯去了,听闻两广变了天下,才敢回家尽孝道,确实不知家乡的变化。”
船夫听了不禁肃然起敬,道:“前朝的狗官没几个好东西,先生不畏强权,肯定是好人啊。”
“惭愧……”邝露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和黄县令的往事,其实更多的是意气用事。那姓黄的固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也不过是使气罢了。
“前朝不仅要收我们这些疍民的鱼课,还要收翎毛、鱼鳔、鱼油,丁银也少不了,还要我们服徭役。我们的赋税比谁都重,却不准我等读书科举,不与我等婚嫁,不许我等上岸居住,上岸也不准穿鞋。水大鱼吃蚁,水干蚁吃鱼,大欺小,小欺矮,无可欺,就欺疍家仔……”
船夫诉说着生活的苦难,不知怎的,眼睛里又有了光:“元老院一来便发了谕旨,说大宋的天下人人平等,尽削前朝贱籍。还免了我们的许多赋税,又准我们上岸居住,准我们读书、参军、参加科举。真真如做梦一般!老爷您看到的那些高脚屋,便是在首长准我们落脚的荒地上建起来的,周边的荒地也许我们开垦,免五年田赋。今年岸上收成不好,四处都有饥荒,元老院筹办了许多修堤坝的活,只要去干活就有一口吃的。”
听到这里,邝露心中诧异。珠江疍户的处境他是颇为了解的:春夏水大鱼多时可供一饱,长年贫乏,为了生存,妻女卖笑亦是寻常之事。髡贼一来便削了他们的贱籍,待之如良民,这些人终不为大明所用了。
邝露问船夫:“你也帮澳洲人做过事吧?“
船夫笑道:“怎么没做过!不瞒老爷说:三年前有人坐我的船,问我‘如果有人让你们上岸盖屋,同陆上人一样生活,一样成家立业,你们拥护吗?’我说‘我不懂什么叫拥护,我只知道如果有这样的父母官,什么都听他的’。后来首长打梧州,招募船夫,我便带了十几个兄弟帮首长们行船运粮。”
“哦,怎么没混个一官半职?”
“老爷说笑了,老汉今年六十岁了,大字不识一個,学也学不会了。我们这些人常年在水上讨生活,一身都是病痛,每到雨天,全身的关节骨都痛,又常年弯腰在这狭小的船中生活,背也驼了,莫说当官,当差都没本事去做了。
“船夫一身衣物打满了补丁,虾沽帽下两鬓斑白,脸上的褶子就像岁月划下的伤痕,话匣子一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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