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把银子撒下去,掌柜小二绝不多嘴,色色侍候周到。客栈没有澡堂,上房宽敞舒适,半人高的大木桶抬进隔间,灌满热水,痛痛快快洗个澡,费不了几个小钱,郭传鳞出手阔绰,小二得了打赏,越发殷勤。
李七弦扭扭捏捏洗完澡,容光焕发,她换上丫环的装束,走到郭传鳞身前,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说。郭传鳞目光在她身上略一停留,满意地点点头,打开食盒取出饭菜,道:“这是埠阳老店的拿手菜,厨房现做出来的,趁热多吃点,这些天你瘦多了。”
他提起酒壶,斟了两杯酒。
食盒用竹篾编成的,分三层,类似于蒸笼,外形四四方方,两侧有耳,上方有提柄,做工甚是精细,表面刷上黑漆,用碎金描了一行字,“三世长者知服食”。
李七弦眼圈一红,喃喃道:“这食盒做工精致,爹爹见了一定喜欢。”
郭传鳞不接她的话,把酒杯推到她跟前,道:“来,喝一杯解解乏。”
“我不吃白酒。”
“知道,这是黄酒,女儿红。听小二说,旧时富家生女,到满月时选酒数坛,泥封坛口,埋在桂花树下,待到女儿出嫁时取出,作为陪嫁的贺礼。这酒醇香甘美,味道很不错。”
“你知道我不大喝酒的……”李七弦嘟囔着端起酒杯,琥珀色的美酒喷香扑鼻,她浅浅抿了一口,扁扁嘴,提起筷箸吃菜。已经很久没吃到可口的饭菜了,米饭的热气腾在脸上,菜肴的滋味停留在嘴里,她咀嚼了几下,眼泪簌簌落下。
郭传鳞伸手去揉揉她的头发,就像安慰委屈的小孩。
李七弦哽咽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哭了……以后再也不哭了……”
“不用勉强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你……入门比我迟,一向都是我照顾你的,现在却……”
“这没什么,同门手足,理当彼此照应,不用放在心上。”
“你不明白,我心里很难受。”李七弦一阵冲动,接连喝下几杯女儿红,胸腹中火辣辣的,头晕目眩,郭传鳞的身影变得模糊,犹如隔着一层薄纱。但她停不下来。
“爹和师兄都死了,只有我活下来了,我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心里想,死就那么回事,没什么可怕的,但是,当死亡当真逼近时,听得见他的脚步,察觉到他的呼吸,非常害怕,想大叫,太阳穴突突突跳,胸快要炸开来,手脚像被缚住,连手指都抬不起来。那个时候,呵呵,我想,只要活下来,做什么都可以,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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