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软筋酥,一头栽倒在荒山中,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有生以来从未如此狼狈过。他仰卧于土石中,胸口如皮橐起伏,呼哧呼哧穿着粗气,双手颤抖着摸出一枚丹药,红似血,烈如火,磕磕碰碰送入口中,直着嗓子干咽落肚,默默运化药力,足足躺了大半日,才稍许恢复些元气。
腹中饥馁难忍,十头八头牛也尽数吃得下,北冥咽了口唾沫,慢吞吞爬起身,举目四顾,山峦起伏,林海茫茫,一眼望不到头,连他都不知道置身何地,想必深渊意志的触角也伸不到这里来吧!他稍稍放开血气,方圆百里百兽偃伏,一头头迷了心窍,身不由己送上门来,北冥挑肥大的熊罴虎豹留下若干,狼吞虎咽吃下肚去,彼辈痴痴傻傻,目睹同侪被吞不知畏惧,任凭北冥予取予夺。
北冥吃了个饱,气机一转,身心畅快了几分,然而这些山中猛兽只顶饥,不顶事,要回复耗去的血气,须得另想他法。北冥正琢磨之际,忽然心血来潮,似乎有人在耳畔招呼他,声音细若游丝,缠绕不去。他纵身跃上树梢,极目朝东首望去,只见天与地之间灰蒙蒙一线,侧耳倾听,隐约有澎湃潮声,若隐若现。北冥稍加琢磨,心下了然,东海波涛接天涌,那是昊天出身之地,定留下了什么后手,此番逃脱深渊之底,回转东海故地,亦在情理之中。
深渊三皇中,昊天得道最早,凌驾于侪辈之上,伏岳北冥为后起,隐隐有联手之势,与其分庭抗礼。北冥虽与昊天不睦,时至今日,也没有旁的选择,抱团取暖势在必行,单靠他一人,无法抵挡深渊意志的侵袭。他拿定主意,驾血光飞遁而去,一路向东,空气中水汽渐浓郁,夹杂着海腥气味,涛声渐响,海岸阴冷荒凉,四下里空无一人。
却听一人叹息道:“北皇也逃出来了?丧家狗,漏网鱼,你我被逼得如此落魄,真是想不到!”
北冥循声望去,只见昊天蹲在一块湿漉漉的礁石上,双手搁在膝盖上,手腕垂落,目光游移,毫无深渊主宰的风范。他并非破罐子破摔,事实上昊天一向不拘小节,放浪形骸,喜怒无常,言谈举止很是随意,冷不丁让人难堪。
北冥略一颔首,不冷不热打了个招呼,问他有何打算。昊天搔了搔后颈,搓下一团泥垢,在指间捏来捏去,漫不经心道:“想好了吗?有去处吗?”
北冥沉默片刻,黯然摇了摇头。深渊虽大,收敛气息隐姓埋名,固然到处都可藏身,但这跟死去有什么分别?可以韬光养晦,不能苟延残喘,唯有重新将深渊意志封禁于深渊之底,一雪当日之耻,继续活下去才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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