湜拿着笔,核算着今年北屈的收支,顺手,或是顺口就将毛笔尖放到了嘴里含着。一方面是因为天气寒冷,若是放在外面,稍微时间长了,毛笔就容易冻起来,另外一方面这也是他多年的习惯了。当年还是个穷苦书生的时候,一只毛笔若是冻坏了,少不得要痛惜许久。
『令尊!』巡检统领成赟人未到,声音倒是先传了进来,『据闻说范氏汇集了不少人手,恐怕是有所图谋!』
『哈!』张湜将毛笔喷了出来,然后也不管自己的嘴上都是墨汁,张着一个墨盆大口,黒牙黑舌的笑了起来,『这些家伙,好生胆大!却不知晓,今日之河东已绝非往昔!都好好盯着!就等着他们来了!』
……
……
河东究竟是谁的?
范先觉得河东应该是他的。
他的祖先就居住在这里,而不管是斐潜还是什么张湜,都是外来人。
外地人竟然骑到了本地人头上?
本地人对于外地人的『仇恨』,其实更多的来自于利益的冲突。
就像是范先最开始的时候,也曾经一度欢迎斐潜的,而现在他却变得非常厌恶斐潜,其厌恶的主要原因是来自于斐潜的各种新的制度。
非常厌恶。
田政是断了他的财路,而巡检则是捅了他的后腰。
因为自从有了这些巡检之后,那些刁民就渐渐的不再惧怕他了,也不再听他的话了。
刁民虽然刁,但是大多数都是愚蠢的,即便是偶尔有个别精明的,也搞不清楚复杂的算赋和律法,只能是听范先给他们进行解释,所以最终都是范先能够从中获利。
举一个最为简单的例子来说,上头有拨款给百姓减免什么,有什么福利的时候,刁民懂得是原本应该如何么?大户会在其中加入一些似似而非的流程,比如让刁民证明他爹是他爹,他娘是他娘,他孩子是他孩子,他自己是他自己,然后要求让刁民自己去这里签个字,哪里去盖个章,就算是什么都办好了,然后最后还要备个档案,等个三五天,一两个月,半年一年才能领钱财,而且还是要刁民自己再跑一趟……
如此一来,刁民就会自己琢磨着三瓜两枣不值得跑那么多趟,于是干脆就不领了。而越是不去领这些原本应有的福利和减免,便是越发的得了范先的心意,毕竟聚沙成塔积少成多……
更不用说赋税口算,在财物之间的换算,一进一出之利差……
巡检来了之后,这些财路就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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