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特殊的声音,特殊到令她永生难忘。
丁雨晴眼睁睁看着丁贵生的骨块碎成更小的部分,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战,仿佛此刻有谁也正拿着一块方锤,要将她碾碎。
徐如饴轻轻挽住了女儿的肩膀,轻声道,「我们出去吧。」
丁雨晴低着头,默默跟着徐如饴往外走。
殡仪馆外日光明媚,然而望着这白亮的日光,丁雨晴仍然忍不住发抖。她紧紧靠着徐如饴的身体,不断侧目去看妈妈的表情——徐如饴始终平静如常。
在这一刻,丁雨晴忽然觉得妈妈确实是个大人,她自己也终于变回了那个会在午睡时潜入爸爸房间的小女孩,她可以安心地退回到女儿的位置,将自己的恐惧寄托到妈妈的肩头。
……
一连几天,丁雨晴无法独自入睡,不得不请假在家休息。殡仪馆里的火光和方锤总是突然侵入她的睡眠——她会梦见自己被放在一张冰冷的金属床上,被陌生人推进焚尸炉。
这样的噩梦固然可怕,但只要醒来,那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就会冲散恐惧……真正令丁雨晴夜不能寐的是另一件事:虽然眼下她还年轻,离死亡还很远,但徐如饴已经半只脚踏进了坟墓。
总有一天——她不知道那一天还有多久——她会一个人踏进殡仪馆,眼睁睁看着陷入长久睡眠的徐如饴变成一堆白骨……再叫人碾碎。
这件必然要发生的事情像一道流血的伤口,让丁雨晴根本不敢深想。每一次念头甫一出现,她就痛苦得一阵痉挛。
一天夜里,丁雨晴梦见徐如饴死了,她在睡梦中哭得打嗝,被徐如饴喊醒。在昏黄的床头灯下,丁雨晴紧紧抱住了妈妈,眼泪浸湿了枕头,又在徐如饴胸口的睡衣上留下潮湿的痕迹。
「妈,」丁雨晴轻声道,「你能活一百岁吗。」
徐如饴拍着女儿的背,「好啊,我努力,小晴也活一百岁。」
丁雨晴使劲摇头,「……我活到七十岁就够了。」
徐如饴愣了一会儿,才听懂了女儿的意思。
「别怕。」她轻声道。
……
对丁贵生的暴毙,全家人在丁雪阳面前绝口不提,只说丁贵生的几个朋友拉他去南边某个庄子里种地钓鱼去了。保守估计要在那边待三个月,丁雪阳惊异于父亲的说走就走,但也没有多问——虽然从前他很少展露出对外出游玩的兴趣,但这种和全家人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投入到某项计划里倒很合他的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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