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过完就是七夕,七夕过完又有中元节,一个不小心立了秋,街上的妇人和稚童就要买了楸树叶子来,剪裁成各种样式戴在头上,说是很吉祥,能保小儿不生疮。
“楸叶黄了吗?”她想了一会儿,小心地问。
“还不曾,”车外的孩子接了话,“绿油油一片顶在头上,可好看啦!”
他刚说完这句,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车夫的鞭子在半空中打了个响,马蹄也跟着加快了步子。
“去问问,”她说,“出了什么事?”
女童靠着车门,问了两句后转过头,“回帝姬,只是个河北蛮子罢了,不知怎的被放进城,正同路边的人聒噪呢。”
河北已经不剩许多人了,但这事儿汴京城里没多少人知道。
这座城池这样繁华富丽,哪怕是一个守城门的小吏也很有荣誉感,不愿意那些饥渴困顿,落魄邋遢的人脏了这城的地,也不愿他们的哭泣与哀鸣落进城中百姓的耳中。
所以李二是如何连蒙带唬,将一家老小送进城的,这算是个奇迹。再考虑到那么多燕云的百姓,十家也未必有一家能活着渡河,来到大宋的皇城之下,这份运气就更加值得庆祝了。
只是进城以后,他的运气似乎暂时用完了。
他的钱财想买下一个小院是不够的,但他不知道,他竟昏头涨脑受了中人的骗,将自己所剩不多的钱帛都送了出去,住了还不到三个月,就被人打了出来!那时他才知道他签的文书是有诈的!
他只是要讨一个公道而已!那个中人明明是住在这一条街上!
有无数拳头落在他身上,砸进肉里,他的记忆就不由自主开始混乱起来,像是想起了不久以前,或是很久以前,他一家还像个人似的生活。
河北的土地那样肥沃,物产那样丰饶,那真是个好地方,他混沌地想,他真是不该逃离故乡的。
可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拳头忽而停了,有人在说些什么,说完之后,立刻有几只手将他拉了起来,还有人亲亲热热地在他身上拍拍打打。
他的眼前一阵似一阵地黑,可这个机灵的汉子有种出色的直觉,他觉得,他的好运来了。
果然在他两耳嗡嗡的轰鸣声散去后,他听到一个女童在说:
“朝真帝姬说,燕云归附之百姓,亦是大宋百姓,不可欺了他去。”
那一群泼皮诺诺地应了,忽然又有人塞给他一个小小的,坚硬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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