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仙堂袍哥称他九哥,知是叫自己,略一定神,大步走了过去。
都以为他要踢封土或吐封土的口水。
赵洪奎睁大充血的眼睛盯着封土,声音意外沙哑、柔和:“老九,袍哥一场,我老婆娃儿……”
场子闹哄哄的,这话只有台上的人听见。
封土的回答因场子突然安静,声音还大,全场都听见了:“我咋不是个人?我晓得该咋个做,你走你的!”
后来饥荒时镇上不少人没挺过,因封土照拂,赵洪奎老婆娃儿竟都捱过来了。
尤其他十岁的娃儿,封土让其拿个梆子,在食堂门口帮食堂喊“开饭啰!”
成天就做这一件事儿。
另有四个或因在自报“五大财产”时交待不清,或因回答“藏东西没有”的追问时漏洞百出,被脱光了捆着泡河,泡到弄清问题为止。
小学老师李菊蕊嫁给了钱典的远房侄子,在城里中学教音乐,人到中年依然貌美而有风韵,被弄回来要她指出家中埋藏的金银锭的位置。
她婆家出的读书人中除了读经的,还有留洋的,此时家中成年男子非死即逃,大院已经搬了十多户人进去。锦缎、家具等值钱之物各有登记。
两大间屋的书,包括外文的羊皮书卷因最不值钱,被瓜分了去当柴火,连不是住在这里的也来搬运,一时形成了抢夺的小高潮,因为纸张单张虽然不经烧,几张几张地撕就经得燃,整本地丢进灶洞那就很熬火。
书最安逸的时刻是被人捧读,伴着香烟或茶香,安静时光,或书声朗朗。最受折磨莫过于此刻了,哪怕付之一炬都比眼下要好一万倍。
一时间灰尘与纸屑、墨气弥漫,取书声、书柜咣啷声、丢书进背篓声、赤脚与纸张、陈古羔羊皮之摩擦声、书吱吱吱像是在呐喊之声构成了将会在宇宙和历史上徘徊不已的亚文化交响曲。
封土对读书的态度也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站在人流与书流同涌的书房门口鼓动:“书烧了好,地主就是书读多了才害人!”
门槛都踩烂了书才被背光,连续多日镇上到处都是烧书做饭、煮猪食化的纸蝴蝶在遮天蔽日地飞。
李菊蕊批斗多次衣裳稀烂,也不顾啥子羞了,每次斗就穿件单衣出来,让它撕成片片。
时维四月仍春寒料峭,一批地主被从河中拖起跪在地上。有一群人围着用斗笠搧李菊蕊,还把风箱抬过来对着她搧。冻得她就像只寒号鸟,就差没有哀号,知哀号无用反增肆虐者的乐趣。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