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子里。
冥爷从耳房的窗口伸出细细的脖子,他眯着眼偷偷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江德州,江德州一身干净长衫,头发虽然有点乱,有几缕还搭在脸前,遮住了他的眼睛,往下滴啦着雨水,那是风吹的、雨打的,看得出江德州比以前干净利落多了,嘴巴颏上的胡须也修剪的顺溜。
许家人对江德州的态度要比对他强多了,尤其那个舅老爷,这么多年与他这个管家说的话加起来没有十句,又不能得罪舅老爷,许家老老少少都怕他,还跟他最亲近,真是奇怪。这几天许老太太有事没事也往舅老爷屋里跑,一待就是大半天,唠唠叨叨也不知说了什么?神神秘秘。
想到这儿,冥爷眼珠子一转,他急忙把头缩了回去,他扭着身子绕出了耳房,他不声不响地站在江德州的身后。
这个时候,江德州把脚步挪到了靠近门口的台阶上。看着江德州想离去的样子,冥爷着急了,他往前踮着小步,甩着莲花指,声音温和:“江,江管家,您这是要走吗?这雨啊,太大了,过会儿,雨也许就小了,您不嫌弃就在门洞子里坐坐,陪俺聊聊天,可以吗?”冥爷咧着小嘴露出参差不齐的小牙,昂着头,满脸讨好之色。
江德州把手里的纸油伞伸出大门口,在台阶下面抖了抖,直直腰,扭头看看站在身后的冥爷一眼,心里说:这个老家伙怎么变了?还能说出一句两句中听的话。
“直管家,不,冥爷,您吓了俺一跳,不要有事没事躲在人家背后吆喝,遇到胆小的还不被您吓死?”江德州嘴里一边说着,他一边向后退了几步,他一边低头瞄着地上的一个小凳子,叹了口气说:“就在这儿避避雨吧,这光景下这儿是最凉快的、最干爽的地角。”
“就是,”冥爷从嘴角吐出两个字,一边弯腰把地上的小凳子抓在手里,一边用衣袖弹了弹,然后又把小凳子放在江德州的身后。
冥爷这个人其实真的很讲究,长衣长裤穿的干净,头发更是丝丝缕缕梳得黝黑,他身上还带着一种香胰子的味道,肘窝下面还塞着一方手帕,一瞥一笑不像个男人,本来他就是一个太监,有女人习性可以理解。奇怪的是冥爷今儿耳朵上夹着一支香烟,看上去有点可笑。
江德州不是一个看人下菜单的人,什么芝麻小事他从不放在心上,更不会与人计较。他撩起长褂,慢慢蹲下身子坐到了小凳子上,长褂下摆搭在两条腿上,盖住脚脖子;他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整襟危坐;一双脚丫向两个方向摆着,脚上一双元宝头的黑布鞋已经湿透了,脚底上还挂着一点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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