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鸦岭离泗水城七八十里,原本是一座荒山,野猫不拉屎,后来不知是谁脑袋一热,拍板开发成景区,结果路没修好,弄得不伦不类,中间倒过几茬手,始终半死不活。成衣店的小姐姐老家就在枯藤沟,本名“刘木莲”,打小在山沟沟里刨食,吃足了苦头,拼命读书,好不容易才考上中专,毕业后留在城里打拼。她嫌“木莲”太土,托同学帮忙,到派出所改了个字,叫“刘慕莲”,音同字不同,老刘头那边也糊弄得过去。
枯藤沟的过去是一场噩梦,不愿提及,不愿想起,刘慕莲留城后总是推脱工作忙,很少回老家走亲戚,逢年过节贴补家用的钱倒是没断,老刘头欣慰之余也有点心凉。他知道女儿是“小姐的心思丫头的命”,她愿意在城里折腾,铁了心要攀个高枝,劝不听,也只能由她。好在身边有个老实听话的儿子,跟着他进山采药,吃苦耐劳,老大不小才娶媳妇,年前添了个大胖孙子,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没什么可抱怨的。
刘慕莲有胃溃疡,小时候饥一顿饱一顿落下的病根,稍不留意就会发作,城里的医院动不动就要住院做胃镜,她没这闲钱,全靠“奥美拉唑”顶着,治标不治本。周吉那杯热腾腾的天都茶解了她燃眉之急,就像传说的“灵丹妙药”,刘慕莲不禁动了点小心思,既然老鸦岭的野茶有这样的好处,弄些来当“口粮茶”长喝,说不定能彻底治愈自己的胃溃疡。
刘慕莲拿定了主意,当天晚上跟店主请了两天假,趁着工作日长途车空,去枯藤沟打了个来回。这一趟回家事先没有打招呼,对老刘头来说与其是惊喜,不如说惊吓,他误以为女儿出了什么事,一脸郑重,远兜远转绕半天,刘慕莲回过神来,有些哭笑不得,老老实实说自己得了胃溃疡,喝了隔壁邻居从山里收来的野茶,觉得很舒服,所以回家来弄些当药喝。
老刘头是药农,多少懂几分医理,古书里确实有红茶养胃的说法。他问起详情,刘慕莲把天都茶的形色描述了一番,老刘头心中有数,那是枯藤沟西南山谷里长的野茶,邓家兄弟几个视同性命,没日没夜精心料理,据说有城里的大客户专门来收,一年能整上不少钱,比土里刨食轻松多了。
老刘头跟邓家兄弟相熟,年轻时一起上山打猎,弄了头穿山甲到集市买,糊里糊涂吃了几年官司,老刘头主动扛下来,没连累邓家兄弟,有这层情分在,讨些茶叶不当回事。不过交情归交情,亲兄弟尚且明算账,钱上的事含糊不得,老刘头让女儿在家歇息,取了钱风风火火出门去,找邓家兄弟匀几斤茶叶,明码实价,不亏欠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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