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子破摔,央求道:“儿啊,你想让娘活着,就让娘再抽一口,就抽一口……”李氏说着爬到了许连瑜的脚边,抱住了儿子的大脚,鼻涕邋遢滴落在那双铮明瓦亮的皮鞋上,
“娘只有这点爱好,只有这点爱好,只爱这一口……”
许连瑜蹲下身体,捧起母亲一张面如土色的脸,母亲脸上的肌肉犹如刚炸出来的麻花,拧作一团,冒着汗珠子,眉头禁锢,双眉之间肌肉凸起一个山包,额头与眼角的皱纹像干裂的土地,一溜溜汗水从那一些褶皱里流下来,砸在地上的煤灰里,升起一缕缕烟,烟霾里这张脸失去了往日的风采,黯淡无神的眼睛上蒙着一层眼屎,腮帮子凹陷,鹳骨孤零独立绷着薄薄的、枯黄的皮,简直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
许连瑜伤心疾首:“娘,您,您可以像以前一样处心积虑许家的家产,为许家每年的红利而分斤掰两,儿子都不会计较您唯利是图,反而,每次都会顺从您的意思去讨好祖母……可是,可是现在,瞅瞅您的样子……“
“你们许家还有什么?最大收益是码头,码头也被日本人和许洪黎霸占……许洪黎算什么东西?她不是许家的人,她身上流着杂种的血……她不会给咱们一分钱……”
许连瑜不知道怎么回答母亲的话,这一些话她说过无数次了,难道这是她黏上大烟瘾的理由吗?有点可笑。
许连瑜晃悠悠站起身退出了屋子,从头上抓下礼帽攥在手心里,转身扶着楼栏杆,踉踉跄跄、深一脚浅一脚走下楼梯,站在院子里,环顾一下这个漂亮的小洋楼,他们全家刚刚搬来不久。
这个安静的小院不仅看着舒服,还清雅,大大的院落,光滑的石基路,长长的走廊……比以前的两间平房宽敞多了,大大小小有四个卧室,还有书房……他希望有一天把祖母接过来一起住,一家人和和睦睦地生活,父亲有一份人人羡慕的工作,工作收入也不错,母亲可以在家玩玩麻将都无所谓,只要她不乱发脾气就可以,没成想她染上了大烟瘾,这个家怎么能架得住这样折腾?
两年多以前,母亲不是这样的,她虽然好强,心大,脾气暴躁,但,对他很好。
记得,他的脚步每次踏进院门,把手里皮箱交给身旁的丫鬟,昂起笑脸,向屋里高声喊:“娘,俺回来了。”
屋里窗户上闪过一个女人的身影,她的脚步在门槛前停顿了一下,眯眯眼睛,高挺的鼻梁下红润的唇角露着一对虎牙,白皙的脸红晕晕的,那是健康的颜色。淡淡的、细长的眉毛猛地耸一下,那是惊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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