噘嘴咂舌向草丛里啐了一口,他的眼珠子盯在草地上,上面落着一串泥脚印,一直延伸进路旁的蒹葭丛,那么清晰,这串脚印不像是大人的,也许是哪家的孩子窜进了树林,他冷不丁从肩上摘下了步枪,端在手里拉开枪栓,朝着草丛里“砰”开了一枪。
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惊飞了草丛里栖息的一群鸟,乌泱泱腾空而起,荆棘枝刮下它们一簇簇羽毛,在半空飞扬;几个伪军跑到李老槐身边,七嘴八舌问长问短;巴爷腾出一只手插进了后腰,他摸到了烟袋杆。
梁子趁乱退后一步,靠近巴爷,小声嘀咕:“这些抗力都是孟正望的人,只有李老槐才能把他们带到那艘货船上。”
巴爷点点头,把双手插进腰里系上裤腰带,眼睛看着李老槐一张面带横肉的脸,“李长官,如果没俺的事,俺不打扰您了,俺走了。”
“走吧,走吧,给刘保长带个好,俺李叔从浅滩坝口回来请他喝酒。”梁子说着把脸转向李老槐,低头哈腰,“李叔,咱们赶紧上路吧,耽误日本人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弄不好要掉脑袋的。”
李老槐瞥睨了身旁伪军一眼,意思是让他盯着巴爷。
嘈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小敏从坑底爬了起来,身旁是蓊蓊郁郁的葎草,头顶上的天像井口那么大,一米多高的荆棘耷拉在坑沿下,浓密的黑麦草包裹着那块天、那块亮,雾气昭昭,她的小身体犹如陷进了扎人的深渊,进退维谷。
在坊子碳矿区没见过这么多的草,火车道附近的堤坝上生长着疏疏朗朗的牛筋草和几棵永远长不高的小树,运煤的火车来来回回撕扯着它们孱弱的身体,尽管这样,每棵树、每棵草努力地活着,每年春天都会生出新的嫩芽,为黑暗增添了一丝绿色。
在红房子和酒馆旁边的三岔路口生长着一棵香樟树,年龄比爹的岁数大,褐黄色的树干笔直挺拔,枝叶茂密,吸引着喜鹊在上面筑巢,也吸引着矿区的顽童,每次从火车道捡煤渣回来,他们都要在那棵树下嬉闹,一个个争先恐后往树上爬,骑在树枝上往下扔石子,蜩螗羹沸的声音传出很远,惹急了住在红房子的女人,窈窕淑女变成了刁钻刻薄的泼妇,双手叉着腰又蹦又跳,时而嚼齿穿龈骂野孩子没有教养,搅扰她们的清净;时而流着泪哭诉心里的委屈,把她们的不幸遭遇强加在了调皮捣蛋的孩子们身上。
小敏白天一般不去那棵树下玩,倘若天黑了爹还没有回家,她就跑到那棵树下等着,有时候她也会爬上树干,躲在稠密的树叶后面,静静地俯瞰着大地上的景色,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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